关键词:春节扫尘、除旧布新、岁时民俗
腊月二十四,掸尘扫房子——这句流传千年的民谚,几乎刻进了每个中国人的春节记忆里。每到小年前后,家家户户都会翻出长柄扫帚、搭起梯子,把天花板的蛛网、墙角的积灰、窗棂的旧纸,甚至连箱底的旧物都翻出来清理一遍。有人觉得这是“累人活”,也有人疑惑:现代家居每天都打扫,为啥非要赶在年前大动干戈?其实,这看似普通的大扫除里,藏着老祖宗传承千年的文化密码。
一、从驱疫禳灾到岁时仪式:扫尘习俗的历史渊源
要理解春节扫尘的由来,得把时间线拉到先秦时期。早在《礼记·郊特牲》中,就有“岁十二月,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”的记载,说的是古人在年终用祭祀的方式“索鬼神而飨之”,祈求来年平安。这种年终祭祀的仪式,逐渐与清洁行为结合——因为要迎接神灵,自然要把居所打扫得干干净净。
到了汉代,扫尘习俗进一步与“驱疫”观念绑定。《论衡·订鬼篇》引《山海经》记载,说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,树下有神荼、郁垒二神,能捉鬼喂虎。古人因此在腊月“画桃符”“悬苇索”,同时打扫房屋,认为可以驱赶“疫疠之鬼”。这种习俗在《荆楚岁时记》中被明确记录:“十二月八日为腊日……其日,并以豚酒祭灶神。岁暮,家家具肴蔌诣宿岁之位,以迎新年,相聚酣饮。留宿岁饭,至新年十二日,则弃之街衢,以为去故纳新也。”这里的“去故纳新”,已暗含扫尘的核心意义。
唐宋时期,扫尘正式成为春节前的固定习俗。宋代吴自牧《梦粱录》记载:“十二月尽,俗云‘月穷岁尽之日’,谓之‘除夜’。士庶家不论大小家,俱洒扫门闾,去尘秽,净庭户,换门神,挂钟馗,钉桃符,贴春牌,祭祀祖宗。”此时的扫尘不仅是清洁行为,更与贴春联、换门神等仪式共同构成“辞旧迎新”的完整体系。
二、“尘”与“陈”的谐音密码:除旧布新的文化隐喻
扫尘的文化内涵,首先体现在“尘”与“陈”的谐音双关上。清代《清嘉录》中说:“腊将残,择宪书宜扫舍宇日,去庭户尘秽。或有在二十三日、二十四日及二十七日者,俗呼‘打尘埃’。”这里的“尘埃”被赋予了“旧年陈事”的象征意义——扫去“尘”,就是扫去“陈”,即过去一年的晦气、不顺和旧俗。
这种象征意义还与传统阴阳观念密切相关。古人认为,岁末是“阴阳交替”的关键节点,旧年的“阴”气需要被清除,新年的“阳”气才能顺利进入。打扫房屋时,从屋顶到地面、从角落到门窗的全面清理,正是通过物理空间的“清空”,为精神空间的“更新”创造条件。正如民俗学家钟敬文在《民俗学概论》中所说:“岁时习俗中的清洁行为,本质上是通过对物质环境的改造,实现对精神世界的净化。”
此外,扫尘还暗含“祈福纳吉”的心理期待。老辈人常说“扫屋不扫梁,一年都白忙”,扫梁时要边扫边念“扫去穷气,迎来福气”;擦拭门窗时要“擦得亮堂堂,日子更兴旺”。这些口彩看似随意,实则是通过语言的力量强化仪式的神圣性,让每个参与打扫的人都在行动中传递对新年的美好期许。
三、从家庭协作到社区互动:扫尘习俗的社会功能
扫尘不仅是个体的清洁行为,更是家庭与社区的重要社交场景。传统家庭中,扫尘往往需要全家总动员:长辈指挥“哪里该扫”,壮年搭梯子、擦高处,妇女整理箱柜,孩子帮忙递工具。这种分工协作,既强化了家庭成员的角色认同,又通过共同劳动增进了亲情。正如民俗学者乌丙安在《中国民俗学》中指出的:“岁时习俗中的集体活动,是维系家庭伦理关系的重要纽带。”
在社区层面,扫尘习俗还衍生出“互帮互助”的传统。过去邻里之间常互相帮忙扫房,尤其是孤寡老人或困难家庭,左邻右舍会主动上门帮忙。这种互助不仅解决了实际问题,更构建了“远亲不如近邻”的社区文化。如今虽然居住方式改变,但许多社区仍保留着“迎新春大扫除”活动,通过集体劳动延续着这份温暖。
从卫生角度看,扫尘习俗也暗合科学规律。腊月正值寒冬,细菌活动相对较弱,但经过一整年的积累,家中容易藏污纳垢。年前彻底打扫,既能减少春季传染病的隐患,又能让居住环境焕然一新,为新年营造舒适的生活空间。这种“年终清洁+季节防病”的智慧,体现了古人对生活细节的深刻观察。
结语:在扫尘中触摸文化的温度
当我们手持扫帚,踮脚擦去最后一块窗玻璃上的积灰时,或许不会想到,这个动作已延续了两千多年。它不仅是对物理空间的整理,更是对精神世界的梳理;不仅是家庭的年度仪式,更是文化的活态传承。那些边扫边念的口彩、全家协作的笑声、邻里互助的温暖,都在告诉我们:所谓“年味”,从来不是挂在墙上的灯笼,而是藏在生活细节里的文化记忆。
下一次扫房时,不妨慢些动作,听听长辈讲当年扫尘的故事,或者和孩子解释“除旧布新”的寓意——因为我们扫去的不仅是尘埃,更是对传统文化的珍视;留下的不仅是整洁的房屋,更是代代相传的文化基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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